来源:晋中日报时间:2025-12-08
田 堃
送了那么多次老兵,盼星星盼月亮这次终于轮到自己。原来退伍的感觉是这么微妙:从前盼着时间过得快点再快点,恨不得跟着退伍老兵一起走;现在盼着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,恨不得停下来,再仔细看一看我十二年所战斗过的地方。当时,没有睡意,也不想说话,甚至没有一点点退伍的感觉,可是我真的要走了……
2010年的冬天,绿皮火车载着我的懵懂和憧憬驶向军营。新兵连的三个月,是刻在骨血里的淬炼。早上六点二十的起床号、三公里越野时喉咙里的铁锈味、战术训练时磨破的作训服,还有班长那句“掉皮掉肉不掉队,流血流汗不流泪”的口头禅。
我记得第一次巡逻时,全副武装走在成都的春熙路上,心里既骄傲又紧张,却因为齐步动作生硬而被班长批评了很久;第一次实弹射击时,枪声震得耳膜发鸣;第一次寒冬里站军姿,双腿麻木到几乎失去知觉;第一次洗澡集合因个别战友拖拖拉拉,而被班长集体拉到训练场走鸭子步、冲楼梯。
那些日子,苦得纯粹,也成长得迅猛。从叠不好“豆腐块”到被子棱角分明,从队列里总爱走神到踢正步时眼神坚定,我渐渐明白,军人的底色,是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与磨砺中染就的。
下连后我被分配到某军工厂守卫中队,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与“卫生员”这个身份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一次,我训练时不慎伤到手指,肿胀疼痛变形,找到中队卫生员后,他咔咔两下我的手指便能动弹了,彼时我心里埋下一颗种子,与其在训练场上冲锋,不如也做战友们的“后盾”。之后,我主动向指导员申请卫生员培训,经过层层选拔和中队领导的推荐,我顺利进入武警四川总队乐山医院进行学习并顺利结业。
卫生员的成长,没有捷径可走。白天操课训练,晚上就抱着厚厚的《军队卫生勤务学》《常见伤病应急处理手册》挑灯夜读。第一次消毒包扎时,我的手止不住地抖,战友疼得额头冒汗却笑着说“没事,慢慢来”。从最初处理擦伤、扭伤都忐忑不安,到后来能独立应对训练伤、常见病,甚至在演习中完成紧急救护,背后是无数次模拟练习,是把药品说明书背得滚瓜烂熟,是在深夜被紧急叫醒,顶着寒风冲向“哨位”的坚守。
十二年里,我记不清给多少战友换过药,也数不清多少次在训练场保障。有一次在野外五公里全副武装训练后,一名战友中暑晕倒,体温飙升到39℃以上。我立刻背着他往阴凉处转移,解开衣领,用冰袋擦拭额头和腋下,喂服藿香正气水,紧急拨打120电话,当战友醒来红着眼眶说“班长,谢谢你”时,我忽然觉得,卫生员的军装虽然没有挂满军功章,却有着独属于自己的荣光。
十二年的军旅生涯,我从一名懵懂的普通战士,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卫生员,军装换了好几套,肩上的责任越来越重。我学会了在压力下保持冷静,在困境中寻找办法,更懂得了“战友”二字的深刻含义——那是训练时的相互鼓劲,是伤病时的不离不弃,是深夜站岗时的彼此陪伴。
脱下军装那天,我把卫生室的钥匙交给接替我的战友,把整理好的伤病处理笔记郑重地递给他。走出营门,看着熟悉的军旗依旧飘扬,听着嘹亮的军号还在回荡,我的眼眶湿润了。十二年戎装岁月,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;一身白衣使命,是我永远铭记的担当。
如今,我虽然退役了,但军人的本色从未改变。我知道,无论走多远,军营永远是我的根,军旅情早已刻进我的血脉,成为一生前行的力量。